【原创】北大荒旧事

清风雅士

                                                                  北大荒旧事
    “北大荒”这个熟悉而又遥远的名字后面，掩藏着许多美丽的风景和神秘而诱人的故事。家父于1917年出生于北大荒，于2004年长眠于北大荒。家父曾经讲过的陈年旧事，早已被开荒的拖拉机碾碎，每每回忆起来，便有一种过电影的感觉。为抢救北大荒文化，将散落一地的记忆碎片收拾起来，拼对出几个片段，发在这里以见证当年北大荒优美的自然环境和“棒打獐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的富庶。
                                             棒打狍子
       家父十二三岁的时候，大约1929年左右，我家住在黑龙江省海伦市东北的小兴安岭边缘。一个“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的初春，家父（排行老四）与二大伯、三大伯在东山放马。那时北大荒真山真水，风景秀丽，地广人稀，野兽满山。二大伯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一群狍子，他灵机一动，指挥父亲和三大伯去赶帐。赶帐是一句打猎行话，意思是把那群狍子赶过来，他要抓一个狍子给大家。家父和三大伯不信，他就来到一丛橡树后面，说他就藏在这里，只要将狍子赶到橡树旁边，他一定能捉到一只。然后，他准备一根木棒躲在树后，家父和三大伯绕到狍子群后面不紧不慢地赶着狍子往橡树丛跑来。山野很静，马儿安详地掠食干草。狍子看见两个小孩在它们身后，也不太在意，迈着轻松的脚步跑到橡树丛边，埋伏在橡树后面的二大伯，见狍子来到跟前，窜出来，抡起木棒横扫过去……狍子俗称“傻狍子”，突然出现情况，它们一愣，弄清发生什么事后，才撒腿跑去。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它们缓过神来，一只狍子已被木棒扫倒，这只狍子倒下，其余狍子跳跃着跑掉。兄弟三人一哄而上，将狍子按住，然后，用赶马鞭子绑住四蹄，穿上木棒，高高兴兴地抬回家中。

                                                    笊篱捞鱼
        我家老屋前面有一条小溪，常年流水潺潺，天怎么旱也不断流，它发源于村东南的馒头山，据说那里有泉眼，汩汩地冒水不停。小溪浅处没脚，深处齐胸。它是小村的一道风景，也是村民的天然浴池。
        刚开荒占草的时候，小溪里的鱼特别多。因为小溪最后要流进大河，每当涨水，河里的鱼就顶水上游，撤水时鱼就留在小溪的深水处。那时候没有污染，人们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我奶奶妯三个轮流做饭，轮到谁做饭，想吃鱼就端着盆，拎着笊篱到小溪里去捞，一会儿就捞一盆。但是没有大鱼，多数是泥鳅和白票子鱼。大鱼用笊篱是捞不上来的，可是钓鱼也很方便。有一次三伯父赶犁杖犁地，发现地旁边的泡子里有很多鱼，他就回家用灯火将缝衣针烧红，弯成鱼钩。栓一根纳鞋底细绳，绑一段秫秸当票，找根柳条当鱼竿，挖一罐蚯蚓去钓鱼。泡子里的鱼没人捕捞，见食就抢，三大伯一下午钓一马槽鱼。过去的马槽是用木头板做的，长方形，上宽下窄，一马槽鱼有一百多斤。三大伯高高兴兴把鱼拉回家，大家高高兴兴地吃鱼，可三大伯却被大人们臭骂一顿。因为他光顾钓鱼，忘了犁地。

                                                    柔丝套兔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侵略者的铁蹄很快踏遍东三省，广大农民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有一年冬天，一个叫华利的日本皇军，统治海伦、望奎、通肯几个县，他要在中国娶新娘子，要管辖区内的中国人都给他送贺礼，汉奸还给这次活动取一个雅致的名字叫“华利出贺”。任务摊派到各家后，父亲很是为难。当年我祖父兄弟三人，原在一起生活，家大人多，日子过得不错。后来分成三份，分家不久，祖父双目失明，父亲少不更事，家境一贫如洗。很快村公所来人催促：不出贺礼就抓人做劳工。就在父亲一筹莫展的时候，祖父想出一个办法，他让父亲去套兔子。
        父亲徒步走三十多里路，到县城买了一些细铁丝。因为细铁丝柔韧，乡亲们都叫它柔丝，用柔丝套兔子是很原始的一种捕猎方法。第二天，父亲带着柔丝，走进村西的柳条通。白雪覆盖了田野，柳条通里被野兔踩出纵横交错无数条小路，它们总是在这些小路上跑来跑去。父亲把柔丝做成套，放在野兔踩出小路的狭窄处，将套的另一头拧死在路边的柳条根上，做几十盘套子，累得满头大汗。下好套后，拎起一个准备好的破洋铁盆，当当当地在柳条通深处敲起来，野兔听到响声，惊恐万状，四处逃窜。因为踩好的路跑起来方便，它们就顺着路跑，常常钻进柔丝套里，到晚上查收战果，竟然套住十几只野兔，装了一麻袋。父亲把野兔送到村公所，总算完成了送礼任务。当回忆这段往事时，父亲说，我送给他兔子就是诅咒小日本儿，兔子尾巴长不了。

                                                   拉绳捡蛋
        我家村北有一片沼泽地，那里栖息着大量水禽，犹以野鸭为主。野鸭生活在水里，筑巢却在草丛中。其巢穴隐蔽性特强，人走到近前也难以发现。当你的脚要踏上鸭窝时，它才突然飞起，如箭射苍穹，吓你一跳。也许是适者生存的缘故，那里的农民捡鸭蛋有绝招。春天的清晨，马倌牛倌们将马或牛上了绊子，任其慢慢移动着吃草。然后，将两根大煞绳结到一起，上面绑几块石头或木头，两人扯着绳头，在草丛中横拉着大绳往前走。把草拉得哗哗直响，拉着拉着，突然有野鸭飞起，到飞起处，仔细查找，才能在密密的草丛中发现一个用枯草封闭，里面铺满鸭毛的窝，里面有三个、五个或十个、八个野鸭蛋。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用这种方法，一天可捡拾鸭蛋百八十枚。用这种方法在地势较高的草原，也可以捡到野鸡蛋。那时候有些人家用缸腌野鸡、野鸭蛋。野鸡、野鸭蛋是纯绿色食品，腌好了蛋黄流油，味道极香。

                                                 鞭抽鹌鹑
        鹌鹑是一种野禽，毛褐色带有花纹，秃尾巴，状如毛球。体重二三两，常在野地里咕咕叫。牛倌、马倌、猪倌最爱打鹌鹑，而这三个倌父亲全做过，因此，打鹌鹑很有些经验。他说，春天是打鹌鹑的好季节，特别是放猪的地方，草矮且稀，鹌鹑原意在那里捡食落在草根下的草籽。鹌鹑喜欢咕咕叫，听见叫声猪倌就奔过去，仔细观察，不一会就会发现一个褐色毛团在草根下，见有人来它也不飞，而是越煞越低，它以为自己身上的保护色会迷惑人眼，人们不会发现它。人们掌握了这个规律，也就将计就计，猪倌拎着赶猪鞭，围着它绕圈跑，像没看见它一样，越跑圈越小，它也感觉到危险越来越大，但还是心存侥幸，越煞越低。直到鞭长可及的范围内，猪倌便抡鞭抽去，放猪的鞭子是一根粗绳，很有杀伤力，只听“呜——”的一声，鞭过之处，鹌鹑翻身蹬腿，一命呜呼。猪倌们掠一把干草点着，将鹌鹑烤熟，撕一块肉，蘸上自己带来的盐面，津津有味地吃起来，高兴得就像过节一样。

                                              柴禾垛里捉野鸡
        在我的家乡，在开垦的初期，冬天的第一场雪，是捕捉野鸡、野兔的最好时机。特别是当年生的野鸡、野兔，他们没有见识过下雪的阵势，突然间，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分不清东西南北，没有吃喝的东西，它们好像一下子进入了混沌初开，大脑一片空白，用农民话说，叫牛犊子叫街——蒙门了。它们盲目地飞啊飞……跑啊跑……飞、跑到农民家的柴禾垛，总算找到一个避风的地方，野鸡将头扎进柴垛中，屁股露在外面；野兔在柴垛下找个避风处挖个雪洞到柴禾处取暖。
        拂晓，有经验的农民早早起床，拎个大筐围柴禾垛转悠，发现有野鸡、野兔，先用大筐扣住，然后捉活的。野鸡、野兔惊魂未定，还在朦胧中就成了农民的俘虏。
        记得我小的时候，人们还常常在大雪的早晨围着柴禾垛捉野鸡、野兔，有些人家捉到过，我一次也没有捉到过。

       读了上面的文字，有人可能产生非议：你这不是在宣传猎杀动物吗？非也。在北大荒开荒占草的初期，人少地多，野兽成群。适当地猎杀防止野生动物成灾，有利于生态平衡。当时，是自给自足经济形式，旧中国也没有动物保护法，靠少量猎杀保持生态平衡。环境遭到破坏是人口增多和工业化的兴起。去年，我有机会回到故乡，村前小溪两侧种上了水稻，化肥和农药流进小溪，鱼儿几乎被灭绝；馒头山和沼泽地都变成了大片农田，已没有野兽的栖息地。家乡优美的环境，早已成为传说。

（照片摘自网络）

水蒸气

美好的回忆。

南湾渔人

很值得珍藏的美好记忆

清风666

美好的回忆。

飞鸟鱼

确实是优美的回忆呀，小学时课本里的情景再现一样

清风雅士

水蒸气 发表于 2015-4-2 09:22
美好的回忆。

谢谢版主！回忆起来是很温馨的。

清风雅士

南湾渔人 发表于 2015-4-2 12:38
很值得珍藏的美好记忆

谢谢，很多往事是绝版的。

清风雅士

清风666 发表于 2015-4-2 15:19
美好的回忆。

谢谢超版关注！回忆也是幸福的体验。

清风雅士

飞鸟鱼 发表于 2015-4-2 16:08
确实是优美的回忆呀，小学时课本里的情景再现一样

谢谢朋友鼓励！

妙峰山人

文化传承，匹夫有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