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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钓》第三章 长篇小说--六盘水小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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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0-05 07:58: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神钓》第三章 长篇小说--六盘水小新

他低着头,眼睛斜斜地望着地面,额上沁出大颗的汗珠,一副被抓获的罪犯模样,我眼看他就要招认了,心里不由有些儿得意,没想到他一咬牙梗起脖子:“我就是不会钓鱼!你想怎么样?”

他说完扭了扭腰枝,款款摆摆地走了,一边还低声咕噜着:“不会钓,就是不会钓。”

这会儿轮到我犯傻了,我弄不明白汪清亮为什么要矢口否认他会钓鱼,会钓鱼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这里头难道有什么玄奥?一霎间,我闪过一个念头,暗暗打定了主意,我决定要去配备一套钓鱼用具,开始学钓鱼,一方面为了改善恶劣的伙食,一方面想置身于江寨乡钓鱼的圈子里排遣时光。凭我的直觉,在江寨乡钓鱼的范围内,似乎存在着某种神秘的东西。

这天下午我去街上转了一圈,最后在一个小摊子前蹲下来,摆摊的是一个黑瘦老头,他黄浊的眼睛朝我轮了两轮,从货挑子里取出一个装满各式鱼钩的小瓷碟子,搁在我眼皮底下,从喉头里咕噜出一句:“你自己捡吧。”

我不禁暗吃一惊,奇怪这老头怎么会知道我是来买鱼钩的。老头接着递了一把小镊子和一小张方块纸给我,我接过来,顿时感到十分紧张,呼吸也不那么顺畅了,我很后悔为什么没找一个人陪着。

我几乎是被迫地、身不由已地开始做出挑选鱼钩的模样,而实际上我是一窍不通的。我的右手十分费力地抓着那把锈迹斑斑的小镊子,在瓷碟子里茫然地翻拨着,手势十分笨拙。我似乎感觉到摆摊的老头儿正专注地盯着我,后颈处不由一阵发烫。

突然,我发现在一碟子零乱的鱼钩里,有一枚钩子显得很突出,这只不过是凭我的直觉而已。我之所以注意到它,一是因为它大,二是因为它的形状稍稍独特一些,富有曲线美。我决定选这一枚,于是就用镊子去夹它,一连两次我都没有将它夹起来,以至于我的手开始颤抖,幸好第三次成功了,我把它顺利地夹到方纸片里,然后长长舒了口气。

我正要站起来,突然一只手搭到我肩膀上,耳边跟着响起一个声音:“嗬,眼力不浅呀!我说嘛,你瞒不过我的眼睛。”我回头一看,不禁一阵欣喜“原来正是那个全省亚军老林头。我局促地、难为情地说:“哪里呢,胡乱夹了一个,根本不懂这个,闹着玩儿的。”

老林头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把我选的钩子拿去细细看了一番,说:“这是以前无锡金弓号产的斜弯驼背钩,这钩儿钢火好、力道强,也算好钩,只可惜粗笨了一些,也不够锐利,若没有十分的腕力,抖腕功夫不精纯的,不适宜用这种钩儿,依我看,你不如要这一枚。”他说着,用镊子从瓷碟子里夹出一枚,搁在纸片上。这钩儿比我选的那枚还要大,但去又要细得多,外形看来不怎么协调,给人的感觉不太舒服。

我想了一想,说:“这钩儿好像太大了吧?小鱼怕很难上钩。”老林头惊异地望了我两眼,然后问:“你是真不会钓鱼,还是装假?”

“干嘛要装假呀,我真不会钓。”我苦笑着说老林头怔怔地望了我半晌,脸上疑云密布,弄得我莫名其妙,满脑子糊涂。他突然电闪般抓住的的右手腕,用劲一抖,险些儿把我的手腕抖脱臼,我恼怒地喊:“你搞什么名堂?”

没想到老林头反倒哈哈一笑,说道:“奇怪啊,原来你当真不会钓鱼。会钓鱼的人,手腕子灵活而有韧性,看来你是没钓过鱼,你的腕子连反弹力都没有,刚才我试出来了。”老林头得意至极,我可有点苦笑不得了。

“可你看上去就是个钓鱼的胚子,”老林头接着说,“咱俩认识也算有缘,我来教你两手。”他说着又拿起那枚大号钩,对我说:“刚才你嫌这钩儿太大,怕小鱼难上钩,这话有两错。一错在你是想钓鱼,不是想钓大鱼,才买钩儿就想到钓小鱼,气度太小,没出息,二错在大钩未必不能钓小鱼,用大钩钓小鱼,正是练基本功夫的妙道儿,譬如书法,习小楷,偏要用斗笔,皆出自同一道理。”

这一番话说得我心悦诚服,不禁对老林头生出一股由衷的钦佩之性,再细看那钩儿两眼,忍不住还是说;“可是……这钩儿好像细了一些,怕不很结实。”

“蠢话!”老林头喝道,“我会给你挑不结实的钩儿?若是平常的钩儿,像这般粗细,确实不结实,可这枚钩儿是民国期间宁波神不脱号产的平弯鲫鱼钩,要不是倒钩稍嫌小了一点,可推得上是全国第一神钩,这样的钩,如今全国不知还存有几枚,被你得了一枚,算你小子福分好。”

我被老林头说得目瞪口呆,哑口无言,想不到这小小的鱼钩里也有这么多门道。一直在旁边埋头不语的摆摊老头儿这时突然插进来,对老林头说:“师傅好行道,我摆了一辈子渔具摊子,你这样的行家没见过几个。总没见过来买过钩,照理说,都在一个江寨乡,低头不见抬头见,总有碰面的时候。”

“我有一枚金不利钩儿,用了一辈子,犯不着再买钩儿。”老林头轻描淡写地说,似乎对他的插话很不高兴。

那老头儿面带愧色,低了头不再做声。想来这金不利钩名头极大,是一种罕见的好钩。

我在老林头的指点下,又买了四米尼龙鱼线,我掏钱给摆摊老头儿的时候,老头儿哑着嗓子说:“你只管拿去,好钩无价钱。”

我正想客气几句,突然看见一个人朝我们这边疾步而来,仔细一看,正是在车站向我讨烟抽的那个疯子。他手里抓着一包烟,乐癫癫一路跑过来,车站站长杜安在后面拼命追赶,口里大声叫骂,看样子疯子手里的烟是从他身上抢来的。老林头一把抓住我的手,低声说“我们走”,说着连拖带拽地将我拉走。走了一段路后老林头告诉我:“我最计厌这疯子,他身上有一股叫人恶心的鱼腥味,我一闻就头昏,一个月内钓不到一条鱼。”他说着突然站住,侧目看了我两眼,想一想,猛地抓起我的左手腕又是使劲一抖,还没等我喊天,他反却长长吁了一口气,说道:“好险,刚才我忘记试你的左腕子了,有些人是左撇子呀!幸好幸好,现在看来你确实不会钓鱼。”接着他又郑重地嘱咐我:“可别跟旁人提起我教你钓鱼。”

“我也没说要跟你学钓鱼啊。”我诡辩地说。

末了他又教了我如何捆鱼钩,如何装配锡沉和七节浮标。至于钓竿,他说他可以送我一根,只要我有空去药店拿就是,然后我们就分手了。

回到学校以后,我的心情很舒畅,头脑里似乎亮堂了一些,不像前些日子那样沌一片。我把买来的鱼钩线放在写字台的一本书上,那是一本外国佬写的美学著作,自来江寨中学后它就搁在桌上,从没被我翻开过,封面上已蒙了厚厚的一层灰。如今我对外国佬的理论不象从前那样崇拜了,我甚至觉得他们是一批一丝不苟,丝丝入扣的小**的家伙,他们喜欢把一件最简单的事弄得很复杂,又喜欢把一个永远说不清的道理说得头头是道、煞有介事。他们永远不会懂得“大钩钓小鱼”的道理,可他们会批判这种观点不科学不严密,当然还会由此产生批判的再批判或“二律背反”或“猜想与反驳”什么的,譬如你要跟外国佬说“既来之,则安之”这样的话,他们一准儿要批判你缺乏“邀进”精神,他们无法体味“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样的玄言妙语多么精到。罢!罢!这也怨不得外国佬,不提也罢!

我点燃煤油炉,开始烧菜。学校里只有一所只烧夹生饭而又不烧菜的食堂,吃菜的问题向来由教员自己解决,单身汉若不想吃白饭,就非得自己动手。
我情绪较好,居然正经八百地妙了一个黄瓜片,煮了一碗西红柿汤。这些蔬菜都是傍晚时分农入回家之后,瞅机会从附近的菜地里捞来的。江寨中学所有的单身汉几乎全吃这种“梁上之菜”,我又不傻,当然要“入乡随俗”。更有能者,不时从什么地方弄来一只鸡或鸭,哥们儿就凑在一块儿,摆开“梁上佳肴”,把女人和鸡腿拌在一起鉴赏咀嚼,不失为人间一大乐事。

吃饭的时候我胃口极好,热情高涨,心里踏实得像一块墓碑,除了担心饭不够吃以外,没有更多的想法。我正在满头大汗狂咬大嚼,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我的邻居,那个叫叶开明的矮个儿小伙子。他照例是精神抖擞地叉开罗圈腿站在我门口,两手虎口叉腰,要不是他的个头实在太矮,倒真有股子顶天立地的气势。他朝我注视了一刻,双手当胸合十,朗声作偈道:“吃吃睡睡,熬到百岁,吵吵闹闹,一夜好觉。”

我冲他笑了笑,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招呼道:“佛爷,又念什么经文?进来坐坐。”

他迈开罗圈腿,大踏步走进房间,脚板落地时很沉,震得地板咚咚作响。我突然发现他走路的姿态酷似侏儒,十分可笑。他一屁股坐在我床上,瞪着两个圆眼睛猝然说道:“你好像差不多也要入道啦。”

“什么入不入道,没法动弹,只好学快活一些,所谓怡然自乐,各自取之嘛!”我晃悠着脑袋,做出一副乐天知命的神态,把最后一勺汤送入胃里。为了逗他一逗,我故意问:“听说你准备考研究生?”

“考个屁!”他硬呛呛地说。

“小说呢?还写不写?”

“写个鸟!”他眼里冒出红光,看样子要生气了。他嘴里喷出的酒气已送到我跟前,我赶忙丢一支烟过去,自己也点上一支,然后问:“那你成天闷在房间里干嘛?光喝酒吗?”

“对!喝酒!”听他那肯定的语气,倒象是在给某个科学假想下一个自信的判断。

“酒喝多了可不好哇。”我好心地说。

“屁!什么好不好,人活在这世道上,还有什么好不好?我多喝酒不好,你喝那么多西红柿汤就好?犯得着你来管我?这他娘简直是 ‘他人即地狱’。”他说完擤一把鼻涕甩在地上。

我见他醉态可掬,不好跟他认真,只得半开玩笑地说:“佛爷今天怎么回事儿?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定性。”

“定性?他娘的什么**定性?人死了才有定性!到这么个鬼地方来,不喝酒又干嘛?你当我是傻瓜?当我不知道啊?”他声音有些哽咽,眼里呛出几颗泪花。我突然打了个寒颤,心窝上仿佛被蛇咬了一口。一股凉意从脚板心直升上来,占据了我的胸膛,堵得我说不出话来。

叶开明毕业于一所全国名牌大学,几年前曾是该大学哲学系的高材生,做学生的时候他才思敏捷,富于思辨,写过几篇争议颇多的哲学论文,还发表过一些萨特式的小说,曾被某教授预言为“未来世界哲学界的奇才”。当时“唯有读书高”的狂潮席卷全国,身材高不高倒没人在乎,所以叶开明曾有过一度辉煌的时刻,至少有七八个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女同学痴迷地爱着他,向他表示虔诚的膜拜之心,甚至发誓甘愿做他的奴仆。当时叶开明绝没有想到,那仅仅是一个美丽的瞬间。

古人有云:“一着不慎,全盘皆输。”正当叶开明就要毕业的那一年,也就是他在学校里名声大炽,甚至在全国哲学界也小有影响的时候,他出于某种“天真”的冲动,发起并领导了一起被视为“不轨”的运动。

毕业后,他被分配到江寨中学来教书,从此一蹶不振,成天呆在房间里喝闷酒,看情形以后也不会再振。而他当年的许多同学目前都成了著名青年哲学家或哲学新秀什么的,那些曾为他咬腕碎芳心的女同学如今也了无踪影或化为霓虹或嫁做人妇,而他现在连个起码的“贱内”都娶不到,想来也真够惨的。

我正想说几句劝慰叶开明的话,他却挣扎着从床上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到我跟前,按着我的肩膀断断续续唱道:“别说……什么,那是你……无法预知的……世界……”

我知道这是流行歌曲《请跟我来》中的一句没料到被他用得如此恰到好处。他掉过身子,一边踉踉跄跄往外走,一边用嘶哑的声音时高时低地喊道:“不见意中佳人来……只好纵酒学风流……风流非我辈所能……纵酒该当为本分……”

他这样边喊边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听见他房间里发出“咕咚”一声响,猜想他大概是摔倒在地上了。

房间里一下子静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默默地坐着发愣,吃饭前那种宽松愉悦的心情一扫而空。我眼前茫然一片,脑子里空荡荡的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什么都不敢想。电灯突然亮了一些,使我转过神来,我无意中瞥见了桌上的鱼钩鱼线,眼睛骤然一亮,这两件具体的东西在当时那么富有亲切感,放射着迷人的光泽,让我感到一丝难得的温暖,我于是就坐到桌前,凑在灯光下开始按照老林头教我的法子专心致志地捆系鱼钩。

我刚把鱼钩捆好,听见身后有人喊“兄弟”,我心中暗暗叫苦不迭,知道是敲钟的江老儿,他管大家无论男女老幼全叫兄弟,缘为“四海之内皆兄弟”。他恐怕是普天之下最烦人最窝囊的一个糟老头儿,这年七十一岁,驼背耳聋倒不说,顶叫人心烦的是一张嘴最爱罗嗦,一开了闸就流个没完,堵都没法堵。

他是一个孤老头,老伴几年前就死了。他当了一辈子的民办教师,说起来跟我是同行,都带语言课,因为他家庭关系复杂,出身成份又不好,所以许多年里没让他转正,轮到后来形势变了,他又资格转正了,偏偏又退了休。退休后他一直住在学校里,自告奋勇要替学校敲钟兼值勤,这老头儿真是不自量力,明明油快熬光了,还偏要做一盏耗油的灯。

他生性爱赶热闹,可谓“十处打锣九处在”,他能一口气背出江寨乡每一个人家的家谱和现状,对于自古以来江寨乡发生的奇闻逸事无不谙熟悉于胸。然而谁也不相信他嘴里的话,因为据统计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把哪一件事说真实过,顶多是真假掺半。退休以后他最得意的杰作就是每隔一个月就凭空编一则新闻报道寄到县广播站,最可敬可佩的倒在于这些报道十有八九居然全给播出来了。广播的时候江老儿总要以闪电般的速度跑遍学校每一个人家,提醒每一个注意听乡政府的高音喇叭。

我见江老儿来势凶猛,赶忙先声夺人:“我早听见高音喇叭了!”

“什么喇叭?”他困惑地侧过耳朵,眼睛眨了两眨,说:“刚才听见你在大喊大叫,就上来溜溜。?”

“你才鬼扯!老魏都听见啦。嗳,刚才我看见老魏和校长的老婆在一起说明天的天气可能不好,说不定要下雨,嗳嗳,你说他们做什么要在一起说下雨的事呢?”江老儿说着,烂红的眼皮眨个不停。

“我哪知道呢?再说这又有什么稀奇,关你屁事?”我略带恼火地说。

“对!对!关我屁事!关我屁事!“江老儿忙不迭地连连点头称是,可陡然间话头又忽地一转:“嗳,你知不知道,你教室的讲台前,有一堆大便,新鲜极了,像才拉的一样。”

“***的说话比放屁还难听!我不知道的事你咋全知道?”我怒不可遏地嚷道。(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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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0-05 10:44:19 | 显示全部楼层
期待更精彩的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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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0-05 11:31:29 | 显示全部楼层
慢慢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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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0-05 12:04:27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分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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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0-05 18:05:38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分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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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0-06 11:14:1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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